陶穆樊正在洗澡,季节一肚子的气无处使,双手环胸站在浴室门口等。满脑子全是他别扭的模样,可就算为了她,他也不能忍一时半会儿吗?
水声停止,季节怒意未散,恶狠狠敲了两声门,擅自推开。陶穆樊围了浴巾,湿发淌着水珠,顺着他精致的锁骨滑下。他闻声转过脸来,太急促意外,所以湿漉漉的眼眸里含着不设防惫的无辜。
“你这样算什么意思?”季节冷言冷语,她立在门边未走上前,陶穆樊仍以最初的姿态,随意地半侧过身。季节这声质问,倒弄得他措手不及,就连手脚也像无所适从的样子,哑着嗓子不解:“我怎么了?”
“你今天有多过分,你不会不知,别人更不会!”季节拔高音量,她永远在陶穆樊面前有多少指责,便有多少怪罪。她全然不遮掩愤怒,因为有理可凭,所以理直气壮。这份亲近,无关乎她与陶穆樊青梅竹马的关系,亦不存在她对陶穆樊的有恃无恐。又仿佛,所有原因都是有一点的,反倒不好去深究。
“很简单,我不会逢场作戏。”陶穆樊面无表情地自圆其说,这么直白明了的话,他根本就无需对着季节装腔作势。季节愣在原地,有把刀子划开她的皮肉,直至血肉模糊。
人,最听不得的便是真话。陶穆樊太诚实,季节太认真,如此一来,天下大乱。
“陶穆樊,你早想这样对我。”季节手脚冰凉,本想懦弱地逃离,唯恐多停留一秒便被一片残骸也不剩。她的爱情,她的挚友和她的蓝颜……陶穆樊,单列出来才恍惚惊觉,他自始至终扮演着季节身命里的众多角色,各个无法抗拒且致命重要。
如果分离,将是一种阵痛,那么季节一定痛彻心扉。
陶穆樊闻言,瞬时敛眉,浴室的光束尤显这一刻凝固缓慢,就连陶穆樊深邃的下巴都变得坚毅,明显因生气把坏脾气升至最高点。
“说清楚意思。”陶穆樊一步步逼向季节,她依然站在原地,微仰起的头不低一分,多少带着不认输的坚决和仅剩维持表面的骄傲。
“我不和你装傻,你在怪我。”季节知道,这么隐蔽的话,陶穆樊比谁都懂。她本一点点关于陶爷爷过世的话也不敢提的,今时今日,却不得不提。
“怪你什么?”陶穆樊不怒反笑,鼻翼里溢出悄无声息的冷哼,他离季节不过咫尺之隔,一呼一吸间,也亲密得近乎暧昧。
季节与他视线交织,各自较着劲,忽然传来陶穆樊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,漠然疏离地久久盘旋在空气里打着结、绕着圈。
“我怪自己没能见上爷爷最后一面,我怪过世事无常,我不惜怪爷爷一声不响就死了。现在,我已经不愿深思这件事,你却这样冤枉我。”陶穆樊的眼神咄咄逼人,季节望见他眼睛里布着的血丝,心顿时疼得哽咽,连带上五脏六腑浪涛翻滚。
季节面色白若纸片,瞳色漆黑如墨,宛如世上珍贵宝玉。陶穆樊气馁,总是这个盛气凌人也会楚楚可怜的人,撩拨着他的心弦。她不分青红皂白便下好一切定义,理由充分得根本不由人反驳和自救,让人跳进黄河也洗不清。
“从来没有一个人敢无缘无故就冤枉我,判我死刑。”陶穆樊打破夜晚的静谧,慵懒的嗓音性感非常,一如既往温柔有佳。
季节闭口不答,哪怕一张嘴,她也要泣不成声。
“可是我原谅你。”陶穆樊有如自言自语,他谦卑大度,良久未等来季节的回应,他终于越过她,不知去了哪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