没去拜见主人,反被主人来看望,蔡琰是诚慌诚恐,倒屐相迎,奔出室外。她本以为是曹操与卞氏同来,只见月光下走来的只有曹操一人,她心中怔了一下。
初回汉室,蔡琰看到谁都如亲人,更何况迎她回汉的曹公。
曹操进来,趁蔡琰不备,冲一名婢女摇手送目,示意她离开。婢女会意,又立即冲另两名婢女摇手送目,她们心照不宣,鱼贯而出。
室内只剩下曹操和蔡琰。
曹操望着蔡琰,虽韶华已逝,然风韵越发卓异,想起自己惦记她这么多年,今日终于如愿的面对面相视,在这夏季的夜晚,还是在他曹操的府邸,一时是百感交集,心潮起伏,把持不住,一步上前,动情地一把拉住蔡琰的手,一声热切的呼唤,脱口而出:“琰儿!”
这呼唤啊,是声情并茂,语气哽咽。
蔡琰冷不防的又是一怔。
曹操见蔡琰反应冷淡,忽然想起路粹所说她苦苦哀求单于的话,一身的热血陡然冰冷,啪的甩开蔡琰的手,喝问:“我念尊师无男嗣,三元祭日无人祭,常愧疚不安,便力排争议,派出使团迎琰儿归汉,以解琰儿思念故土之苦,可琰儿却对南匈奴的单于依依不舍,扯着人家衣衫,苦苦哀求,死活不愿回汉,真有此事吗?”
蔡琰一时语塞。
曹操越发责怪:“真有失汉人体面!”曹操这是虚张声势,投石问路,他希望蔡琰用否认来讨他的欢心。
蔡琰不知曹操是装腔作势,以为他真的盛怒,是愧疚不堪,满面羞红,急忙给曹操解释:“丞相,蔡琰深陷大漠,本不愿苟生,可几次求死不能,便心有不甘;无颜生,死不得,是身心憔悴,弱不禁风,体不载衣呀。大漠风沙多劲,四季恶劣,又言语不通,全凭单于关爱,蔡琰才苟活到现在,被亲人迎回,重睹大汉芳华。人非草木,熟能无情,十二年的日日夜夜,蔡琰无时无刻不在思念故土。否则,哪来的胡茄泣诉思乡曲?怎奈娇儿乃娘亲身上掉下来的肉,连着五脏六腑;飞禽走兽尚有恋窝之举、护崽之情,匡乎人?何况蔡琰并非无情无义之人。丞相也是为人父母,岂无同感乎?”
曹操被蔡琰的话感动的连连点头,正要借势拥蔡琰入怀,谁知蔡琰激动之极,几步到案牍前,提笔挥豪,泼洒自如,一挥而就,绝妙诗篇,便跃然纸上。
妙龄出塞兮泪湿鞍马,十有二载兮毡幕风沙。
巍巍宰辅兮吐哺握发,金壁赎我兮重睹芳华。
抛儿别女兮声咽胡笳,所幸今日兮遐迩一家。
春兰秋菊兮兢放奇葩,熏风永驻兮吹绿天涯。
……
蔡琰将诗篇呈给曹操:“琰儿之心,皆在此诗中。”
尽管曹操数次聆听过胡笳辞曲,可他第一次亲眼目睹蔡琰挥豪作诗,感慨的同时,慌忙接过赏阅,未赏遍全诗,就被蔡琰的才气震憾了。他片刻也不能等了,这就是他想要的蔡琰,这就是他牵挂多年的蔡琰,这就是才气横溢、风韵卓异的蔡琰,他现在要拥她入怀,要胜呼厨泉单于百倍的恩爱于她,再也不让她遭受颠簸飘零之苦了,他要让她安享尊贵荣华,他要让她为自己生儿育女,写出更多的华章诗篇,他要与她白头偕老,再不纳新人入怀。
曹操激动的浑身哆索:“琰儿所诗,可出自真心实意?”
蔡琰点头:“我口说我心,句句出肺腑。”
男人之所以多情,那是没遇到自己心仪的女人。今生有蔡琰,足矣!
曹操的身体里,是山呼海啸的翻腾。他一步上前,拥紧蔡琰,动情的呼唤:“琰儿,我曹操今生有你,足亦!”
曹操这是投石问路。他如此温存蔡琰,若不遭遇反抗,从此便是定了终身,蔡琰就是他曹操的人了。
蔡琰却蒙了。孤男寡女,如此拥抱,成何体统?况蔡琰心里还恋着呼厨泉单于,牵挂着异域的骨肉娇儿。
蔡琰不知所措,正要挣脱,门外忽报:“卞夫人到!”
不用蔡琰挣脱,曹操如被蛇噬咬,倏的松开蔡琰,整冠弹衣,迎向门口。蔡琰也紧跟其后,二人接住卞氏。
这个卞氏,本来不是曹操的原配正室,曹操何故如此惧她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