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过,杀孔融的念头,只是曹操一时不满孔融的傲气,而胡想乱思的——也仅仅是这样胡思乱想而已。试想一下,赎蔡琰,虽说是为了心中的惦记,但更重要的也是弥补误杀吕伯奢一家的愧疚,现在为赎蔡琰,与属臣争论几句,就把孔子的二十世孙给杀头,岂不让天下人笑他曹操无匈襟,万一流传后世的话,岂不是在误杀吕伯奢一家人的罪过上,又添污迹。再说了,本公的霸业才刚刚有了好头绪,正是纳贤用人之时,怎能杀这狂妄的书呆子坏声誉?
可话又说回来了,若是孔融将蔡中郎有庶出子女和外室之事给张扬出去,本公还有何借口去赎蔡昭姬?
有了这一大堆顾虑,曹操强压愤怒,低声问道:“还有何人知道此事。”
孔融:“本官从未对他人提及此事,包括家人,因为这涉及到蔡中郎的身后声誉。”
曹操稍微松了一口气。他知道这个孔融虽恃才狂傲,蔡中郎外室之事他却不会胡乱言语。于是,微微一笑,讨好的低声嘱咐:“还望汝不要声张此事,赵五娘的跳崖,于蔡中郎声誉不利呀!”
孔融:“那是自然的,此事虽为多年前之事,吾亦只在您面前说起,若非情急,就是丞相面前也只字不提的,即使蔡中郎之女蔡琰,也休能听到这番言语。”
曹操松了一口气。这话他相信,因为之前,从未听到过这种言词,就是今日,孔融也是避开他人,单独说与他曹操一人听的。
曹操立时为刚才动的杀机而愧疚,一脸的神情肃穆,还面露感激:“汝真乃大义,此事万不能让外人知晓,实在有损蔡中郎声誉,切记。”
孔融一脸的正经:“丞相放心,本官仅记。只是赎蔡氏女之事,纯属多此一举。”
曹操一怔,一脸的不悦。
孔融这会儿真识趣,立即解释:“丞相您细想,人家袁绍为了拉笼乌桓,与之永结友好,还主动将仆人之女嫁过去,通过和亲来巩固双方的关系。现在蔡中郎之女是南胡单于最欢爱的王妃,虽是被掳去,声名不济,从大局考虑,这可有利边境关系,也算是将错就错,就是蔡中郎在世,也不损他名儒声誉。”
不提袁绍嫁女,曹操还不生气,这一提袁绍嫁女,曹操可听不下去了,大声喝斥:“孔少府此话差矣!那袁绍主动嫁养女于乌桓单于,他袁氏确实与乌桓建立了深厚的关系,可这边界的大汉百姓,却没有因此受到丝毫的善遇,乌桓三郡屡次搔扰边界汉民,袁绍反视而不见,任凭乌桓人掳抢我大汉的年轻男女。不是本公平定乌桓,边境汉民不知要受苦到何时!孔少府枉读圣贤书,空为圣贤后!借袁绍的败招来阻止本公赎蔡中郎之女!”
孔融这书呆子见曹操真急了,也不甘示弱,仗着是孔子之后,仗着曹操欢爱贤能,就斗胆定撞:“丞相是平定乌桓之后,才将被掳去的汉民带回故里,且被带回的汉民,也曾是乌桓的奴役;蔡中郎之女就不同了,她是单于王妃;纵观史章,哪有夺属国王者之妻的。”
这书呆子,又拿史章来糊弄本公?
曹操不理会孔融的言辞,语气果断悲壮:“本公常梦见蔡中郎的责备,责备本公让他独生女儿流落异邦……”
孔融开始不识趣了:“不是蔡中郎的独生女。”不过,他说这话时很小声低语。
曹操瞪了他一眼:“是赵五娘的独生女!”
孔融立即止声。
曹操激动:“本公要赎蔡昭姬,没有朝臣来支持;可有谁知本公的心中事?常梦见尊师抱怨亲女被掳异地,常梦见蔡琰披发跣足跪求本公赎她回汉室!”曹操说着,开始了自己的煽情,突然声音哽咽,喉咙发硬,连孔融也不敢再进谏出声。